傳習錄-薛 侃 錄 |
(上)08-03 |
大雅講義 網址_ http://www.jackwts.tw/ |
(明 王守仁)n1.1
大 道 普 傳 |
佛 光 普 照 |
|||
研讀經典 法喜充滿 轉念頓悟 人間天堂 |
1.
(95)侃問:「持志如心痛,一心在痛上,安有工夫說閒語,管閒事?」先生曰:「初學工夫,如此用亦好。但要使知『出入無時,莫知其鄉(ㄒㄧㄤˋ)』。心之神明,原是如此,工夫方有著落;若只死死守著,恐於工夫上又發病。」 2.
(96)侃問:「專涵養而不務講求,將認欲作理,則如之何?」先生曰:「人須是知學,講求只是涵養,不講求只是涵養之志不切。」曰:「何謂『知學?』」曰:「且道為何而學,學個甚?」曰:「嘗聞先生教學,是學存天理。心之本體即是天理。體認天理,只要自心地無私意。」曰:「如此則只須克去私意便是,又愁甚理欲不明?」曰:「正恐這些私意認不真。」曰:「總是志未切;志切,目視耳聽皆在此,安有認不真的道理!『是非之心,人皆有之』不假外求,講求亦只是體當自心所見,不成去心外別有個見?」 3.
(97)先生問在坐之友:「比來工夫何似?」一友舉虛明意思。先生曰:「此是說光景。」一友敘今昔異同,先生曰:「此是說效驗。」二有惘然請是。先生曰:「吾輩今日用功,只是要為善之心真切,此心真切,見善即遷,有過即改,方是真切功夫。如此則人欲日消,天理日明。若只管求光景,說效驗,卻是助長外馳病痛,不是工夫。」 4.
(98)朋友觀書多有摘議晦庵(ㄏㄨㄟˋ
ㄢ)者,先生曰:「是有心求異,即不是。吾說與晦庵時有不同者,為入門下手處有毫釐千里之分,不得不辯;然吾之心與晦庵之心未嘗異也,若其餘文義解得明當處,如何動得一字!」 5.
(99)希淵問:「聖人可學而至,然伯夷、伊尹於孔子才力終不同,其同謂之聖者安在?」先生曰:「聖人之所以為聖,只是其心純乎天理而無人欲之雜。猶精金之所以為精,但以其成色足而無銅鉛之雜也。人到純乎天理方是聖,金到足色方是精。然聖人之才力亦有大小不同,猶金之分兩有輕重。堯、舜猶萬鎰,文王、孔子有九千鎰,禹、湯、武王猶七八千鎰,伯夷、伊尹猶四五千鎰。才力不同,而純乎天理則同,皆可謂之聖人。猶分兩雖不同而足色則同,皆可謂之精金。以五千鎰者而入於萬鎰之中,其足色同也;以夷、尹而廁之堯、孔之間,其純乎天理同也。蓋所以為精金者,在足色而不在分兩;所以為聖者,在純乎天理而不在才力也。故雖凡人而肯為學,使此心純乎天理,則亦可為聖人。猶 6.
(100)士德問曰:「格物之說,如先生所教,明白簡易,人人見得。文公聰明絕世,於此反有未審,何也?」先生曰:「文公精神氣魄大,是他早年合下便要繼往開來,故一向只就考索著述上用功。若先切己自修,自然不暇及此。到得德盛後,果憂道之不明,如孔子退修六籍,刪繁就簡,開示來學,亦大段不費甚考索。文公早歲便著許多書,晚年方悔是倒做了。」士德曰:「晚年之悔,如謂『向來定本之悟(當作「誤」)』,又謂『雖讀得書,何益於吾事』,又謂『此與守書籍、泥(ㄋㄧˋ)言語,全無交涉』是他到此方悔從前用功之錯,方去切己自修矣。」曰:「然。此是文公不可及處。他力量大,一悔便轉,可惜不久即去世,平日許多錯處皆不及改正。」 7.
(101)侃去花間草,因曰:「天地間何善難培,惡難去?」先生曰:「未陪未去耳。」少間,曰:「此等看善惡,皆從軀殼起念,便會錯。」侃未達,曰:「天地生意,花草一般,何曾有善惡之分?子欲觀花,則以花為善,以草為惡;如欲用草時,復以草為善矣。此等善惡,皆由汝心好惡(ㄏㄠˋ ㄨˋ)所生,故知是錯。」曰:「然則無善無惡乎?」曰:「無善無惡者理之靜,有善有惡者氣之動。不動於氣,即無善無惡,是謂至善。」曰:「佛氏亦無善無惡,何以異?」曰:「佛氏著在無善無惡上,便一切都不管,不可以治天下;聖人無善無惡,只是『無有作好』,『無有作惡』,不動於氣。然『遵王之道』『會有其極』便自一循天理,便有個裁成輔相。」曰:「草既非惡,即草不宜去矣。」曰:「如此卻是佛老意見。草若有礙,何妨汝去?」曰:「如此又是作好作惡。」曰:「不作好惡,非是全無好惡,卻是無知覺的人。謂之不作者,只是好惡一循於理,不去又著一分意思,如此即是不曾好惡一般。」曰:「去草如何是一循於理,不著意思?」曰:「草有妨礙理,亦宜去,去之而已。偶未即去,亦不累心。若著了一分意思,即心體便有貽累,便有許多動氣處。」曰:「然則善惡全不在物?」曰:「只在汝心,循理便是善,動氣便是惡。」曰:「畢竟物無善惡?」曰:「在心如此,在物亦然。世儒惟不知此,舍心逐物,將格物之學錯看了。終日馳求於外,只做得個『義襲而取』,終身行不著(ㄓㄨˋ),習不察。」曰:「『如好好色(ㄏㄠˋ
ㄏㄠˇ ㄙㄜˋ),如惡惡臭(ㄨˋ
ㄜˋ ㄒㄧㄡˋ)』則如何?」曰:「此正是一循於理,是天理合如此。本無私意作好作惡。」曰:「如好好色,如惡惡臭,安得非意?」曰:「卻是誠意,不是私意。誠意只是循天理。雖是循天理,亦著不得一分意,故有所忿懥(ㄓˋ)、好樂(ㄏㄠˋ 一ㄠˋ)則不得其正。須是廓然大公,方是心之本體。知此,即知未發之中。」伯生曰:「先生云:『草有妨礙理,亦宜去。』緣何又是軀殼起念?」曰:「此須汝心自體當:汝要去草是什麼心,周茂叔窗前草不除,是什麼心?」 8.
(102)先生謂學者曰:「為學須得個頭腦,工夫方有著落。縱未能無間,如舟之有舵,一提便醒。不然,雖從事於學,只做個『義襲而取』,只是行不著,習不察。非『大本』、『達道』也」。又曰:「見得時,橫說豎說皆是;若於此處通,彼處不通,只是未見得。」 9.
(103)或問:「為學以親故,不免業舉之累。」先生曰:「以親之故而業舉為累於學,則治田以養其親者,亦有累於學乎?先正云:『惟患奪志』,但恐為學之志不真切耳。」 10. (104)崇一問:「尋常意思多忙,有事固忙,無事亦忙,何也?」先生曰:「天地氣機,元無一息之停。然有個主宰,故不先不後,不急不緩,雖千變萬化而主宰常定,人得此而生。若主宰定時,與天運一般不息,雖酬酢(ㄗㄨㄛˋ)萬變,常是從容自在,所謂『天君泰然,百體從令』。若無主宰,便是這氣奔放,如何不忙?」 11. (105)先生曰:「為學大病在好名。」侃曰:「從前歲自謂此病已輕,比來精察,乃知全未。豈必務外?為人只聞譽而喜,聞毀而悶,即是此病發來。」曰:「最是。名與實對,務實之心重一分,則務名之心輕一分;全是務實之心,即全無務名之心。若務實之心如饑之求食,渴之求飲,安得更有工夫好(ㄏㄠˋ)名?」又曰:「『疾沒世而名不稱』,『稱』字去聲讀,亦『聲聞過情,君子恥之』之意。實不稱(ㄔㄥˋ)名,生猶可補,沒則無及矣。『四十五十而無聞(ㄨㄣˋ)』,是不聞道,非無聲聞(ㄨㄣˋ)也。孔子云『是聞(ㄨㄣˋ)也,非達也。』安肯以此望人!」 12. (106)侃多悔。先生曰:「悔悟是去病之藥,然以改之為貴。若留滯於中,則又因藥發病。」 13. (107)德章曰:「聞先生以精金喻聖,以分兩喻聖人之分量,以鍛鍊喻學者之工夫,最為深切,惟謂堯舜為萬鎰,孔子為九千鎰,疑未安。」先生曰:「此又是軀殼上起念,故替聖人爭分兩。若不從軀殼上起念,即堯舜萬鎰不為多,孔子九千鎰不為少。堯舜萬鎰,只是孔子的;孔子九千鎰,只是堯舜的,原無彼我。所以謂之聖,只論精一,不論多寡。只要此心純乎天理處同,便同謂之聖。若是力量氣魄,如何盡同得?後儒只在分兩上較量,所以流入功利;若除去了比較分兩的心,各人儘著自己力量精神,只在此心純天理上用功,即人人自有,個個圓成,便能大以成大,小以成小,不假外慕,無不具足。此便是實實落落明善誠身的事。後儒不明聖學,不知就自己心地良知良能上體認擴充,卻去求知其所不知,求能其所不能,一味只是希高慕大。不知自己是桀紂心地,動輒要做堯舜事業,如何做得!終年碌碌,至於老死,竟不知成就了個什麼。可哀也已!」 14. (108)侃問:「先儒以心之靜為體,心之動為用,如何?」先生曰:「心不可以動靜為體用。動、靜,時也。即體而言,用在體;即用而言,體在用。是謂『體用一源』。若說靜可以見其體,動可以見其用,卻不妨。」 (109)問:「上智下愚如何不可移?」先生曰:「不是不可移,只是不肯移。」 15. (110)問「子夏門人問交」章,先生曰:「子夏是言小子之交,子張是言成人之交。若善用之,亦俱是。」 [子張篇第十九] 16. (111)子仁問:「『學而時習之,不亦說(ㄩㄝˋ)乎?』先儒以『學』為效先覺之所為,如何?」先生曰:「學是學去人欲、存天理,從事於去人欲、存天理則自正。諸先覺考諸古訓,自下許多問辨思索存省克治功夫,然不過欲去此心之人欲、存吾心之天理耳。若曰『效先覺之所為』,則只說得學中一件事,亦似專求諸外了。『時習』者,坐如尸,非專習坐也,坐時習此心也。立如齋,非專習立也,立時習此心也。『說』是『理義之說我心』之『說』;人心本自說理義,如目本說色,耳本說聲,惟為人欲所蔽所累,始有不說。今人欲日去,則理義日洽浹(ㄐㄧㄚˊ),安得不說(ㄩㄝˋ)!」 17. (112)國英問:「曾子三省雖切,恐是未聞一貫時工夫。」先生曰:「一貫是夫子見曾子未得用功之要,故告之。學者果能忠恕上用功,豈不是一貫?『一』如樹之根本,『貫』如樹之枝葉。未種根,何枝葉之可得?體用一源,體未立,用安從生?謂『曾子於其用處,蓋已隨事精察而力行之,但未知其體之一』,此恐未盡。」 18. (113)黃誠甫問「汝與回也孰愈」章,先生曰:「子貢多學而識(ㄓˋ),在聞見上用功,顏子在心地上用功。故聖人問以啟之,而子貢所對又只在知見上,故聖人嘆惜之,非許之也。」 19. (114)「顏子『不遷怒,不貳過』,亦是有『未發之中』始能。」 20. (115)「種樹者必培其根,種德者必養其心。欲樹之長,必於始生時刪其繁枝;欲德之盛,必於始學時去夫外好。如外好詩文,則精神日漸漏泄在詩文上去,凡百外好皆然。」又曰:「我此論學,是無中生有的工夫,諸公須要信得及,只是立志。學者一念為善之志,如樹之種,但勿助勿忘,只管培植將去,自然日夜滋長,生氣日完,枝葉日茂。樹初生時,便抽繁枝,亦須刊落,然後根幹能大。初學時亦然,故立志貴專一。」 21. (116)因論先生之門,某人在涵養上用功,某人在識見上用功,先生曰:「專涵養者,日見其不足;專識見者,日見其有餘。日不足者日有餘矣,日有餘者日不足矣。」 22. (117)梁日孚問:「居敬、窮理是兩事,先生以為一事,何如?」先生曰:「天地間只有此一事,安有兩事!若論萬殊,『禮儀三百,威儀三千』,又何止兩!公且道居敬是如何,窮理是如何?」曰:「居敬是存養功夫,窮理是窮事物之理。」曰:「存養個甚?」曰:「是存養此心之天理。」曰:「如此亦只是窮理矣。」曰:「且道如何窮事物之理?」曰:「如事親便要窮孝之理,事君便要窮忠之理。」曰:「忠與孝之理在君、親身上,在自己心上?若在自己心上,亦只是窮此心之理矣。且道如何是敬?」曰:「只是主一。」「如何是主一?」曰:「如讀書便一心在讀書上,接事便一心在接事上。」曰:「如此則飲酒便一心在飲酒上,好色便一心在好色上,卻是逐物,成甚居敬工夫!」 22.1 日孚請問,曰:「一者天理,主一是一心在天理上。若只知主一,不知一即是理,有事時便是逐物,無事時便是著空。惟其有事無事,一心皆在天理上用功,所以居敬亦即是窮理。就窮理專一處說,便謂之居敬;就居敬精密處說,便謂之窮理。卻不是居敬了別有個心窮理,窮理時別有個心居敬。名雖不同,工夫只是一事。就如《易》言『敬以直內,義以方外』,敬即是無事時義,義即是有事時敬。兩句合說一件,如孔子言『修己以敬』,即不須言義;孟子言『集義』,即不須言敬。會得時,橫說豎說,工夫總是一般。若泥文逐句,不識本領,即支離決裂,工夫都無下落。」問:「窮理何以即是盡性?」曰:「心之體,性也。性即理也。窮『仁之理真』要仁極仁,窮『義之理真』要義極義。仁、義只是吾性,故窮理即是盡性。如孟子說『充其惻隱之心,至仁不可勝用』,這便是窮理工夫。」日孚曰:「先儒謂『一草一木亦皆有理,不可不察』,如何?」先生曰:「夫我則不暇,公且先去理會自己性情,須『能盡人之性,然後能盡物之性。』」日孚悚(ㄙㄨㄥˇ)然有悟。 23. (118)惟乾問:「知如何是心之本體?」先生曰:「知是理之靈處,就其主宰處說,便謂之心;就其稟賦處說,便謂之性。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,無不知敬其兄,只是這個靈能不為私欲遮隔,充拓得盡,便完。完是他本體,便『與天地合德』。自聖人以下不能無蔽,故須格物以致其知。」 24. (119)守衡問:「《大學》工夫,只是誠意;誠意工夫,只是格物;修齊治平,只誠意盡矣。又有正心之功,有所忿懥(ㄓˋ)好樂(一ㄠˋ),則不得其正,何也?」先生曰:「此要自思得之,知此則知『未發之中』矣。」守衡再三請,曰:「為學工夫有淺深,初時若不著實用意去好善、惡惡(ㄨˋ
ㄜˋ),如何能為善去惡?這著實用意,便是誠意。然不知心之本體原無一物,一向著意去好善惡惡又多了這分意思,便不是廓然大公。《書》所謂『無有作好作惡(ㄨˋ)』,方是本體。所以說『有所忿懥、好樂,則不得其正。』正心只是誠意工夫。裡面體當自家心體,常要鑑空衡平,這便是『未發之中』。」 25. (120)正之問:「『戒懼』是己所不知時工夫,『慎獨』是己所獨知時功夫。此說如何?」先生曰:「只是一個工夫。無事時固是獨知,有事時亦是獨知。人若不知於此獨知之地用力,只在人所共知處用功,便是作偽,便是『見君子而後厭然』。此獨知處便是誠的萌芽。此處不論善念惡念更無虛假,一是百是,一錯百錯。正是王霸、義利、誠偽、善惡界頭,於此一立立定,便是端本澄源,便是立誠。古人許多誠身的工夫,精神命脈全體只在此處。真是莫見莫顯,無時無處,無終無始,只是此個工夫。今若又分戒懼為己所不知,即工夫便支離,便有間斷。既戒懼,即是知,己若不知,是誰戒懼?如此見解,便要流入斷滅禪定。」曰:「不論善念惡念,更無虛假,則獨知之地更無無念時邪?」曰:「戒懼亦是念。戒懼之念,無時可息。若戒懼之心稍有不存,不是昏聵,便已流入惡念。自朝至暮,自少至老,若要無念,即是己不知,此除是昏睡,除是槁木死灰。」 26. (121)志道問:「荀子云:『養心莫善於誠。』先儒非之,何也?」先生曰:「此亦未可便以為非,誠字有以工夫說者。誠是心之本體,求復其本體,便是思誠的功夫。明道說『以誠敬存之』,亦是此意。《大學》:『欲正其心,先誠其意。』荀子之言固多病,然不可一例吹毛求疵。大凡看人言語,若先有個意見,便有過當處。『為富不仁』之言,孟子有取於陽虎,此便見聖賢大公之心。」 27. (122)蕭惠問:「己私難克,奈何?」先生曰:「將汝己私來替汝克。」又曰:「人須有『為己』之心,方能克己;能克己方能成己。」蕭惠曰:「惠亦頗有『為己』之心,不知緣何不能克己?」先生曰:「且說汝有『為己』之心是如何?」惠良久曰:「惠亦一心要做好人,便自謂頗有『為己』之心。今思之,看來亦只是為得個軀殼的己,不曾為個真己。」先生曰:「真己何曾離著軀殼,恐汝連那軀殼的己也不曾為。且道汝所謂軀殼的己,豈不是耳、目、口、鼻、四肢?」惠曰:「正是為此。目便要色,耳便要聲,口便要味,四肢便要逸樂。所以不能克。」先生曰:「『美色令人目盲,美聲令人耳聾,美味令人口爽,馳騁田獵令人發狂。』這都是害汝耳、目、口、鼻、四肢的,豈得是為汝耳、目、口、鼻、四肢?若為著耳、目、口、鼻、四肢時,便須思量耳如何聽,目如何視,口如何言,四肢如何動。必須非禮勿視、聽、言、動,方才成得個耳、目、口、鼻、四肢,這才是為著耳、目、口、鼻、四肢。汝今終日向外馳求,為名為利,這都是為著軀殼外面的物事。汝若為著耳、目、口、鼻、四肢,要非禮勿視、聽、言、動時,豈是汝之耳、目、口、鼻、四肢自能勿視、聽、言、動?須由汝心。這視、聽、言、動皆是汝心。汝心之視,發竅於目;汝心之聽,發竅於耳;汝心之言,發竅於口;汝心之動,發竅於四肢。若無汝心,便無耳、目、口、鼻。所謂汝心,亦不專是那一團血肉。若是那一團血肉,如今已死的人,那一團血肉還在,緣何不能視、聽、言、動?所謂汝心,卻是那能視、聽、言、動的。這個便是性,便是天理。有這個性,才能生;這性之生理,便謂之仁。這性之生理發在目,便會視;發在耳,便會聽;發在口,便會言;發在四肢,便會動。都只是那天理發生。以其主宰一身,故謂之心。這心之本體,原只是個天理,原無非禮,這個便是汝之真己。這個真己是軀殼的主宰。若無真己,便無軀殼。真是有之即生,無之即死。汝若真為那個軀殼的己,必須用著這個真己,便須常常保守著這個真己的本體,『戒慎不覩,恐懼不聞』,惟恐虧損了他一些。才有一毫非禮萌動,便如刀割,如針刺,忍耐不過,必須去了刀,拔了針,這才是有『為己』之心,方能克己。汝今正是認賊作子,緣何卻說有『為己』之心,不能克己?」 28. (123)有一學者病目,戚戚甚憂。先生曰:「爾乃貴目賤心。」 29. (124)蕭惠好仙、釋,先生警之曰:「吾亦自幼篤志二氏,自謂既有所得,謂儒者為不足學。其後居夷三載,見得聖人之學若是其簡易廣大,始自嘆悔,錯用了三十年氣力。大抵二氏之學,其妙與聖人只有毫釐之間。汝今所學,乃其土苴(ㄐㄩ),輒自信自好若此,真鴟鴞(ㄔ ㄒㄧㄠ)竊腐鼠耳。」惠請問二氏之妙,先生曰:「向汝說聖人之學簡易廣大,汝卻不問我悟的,只問我悔的。」惠慚謝,請問聖人之學,先生曰:「汝今只是了人事問,待汝辦個真要求為聖人的心,來與汝說!」惠再三請,先生曰:「已與汝一句道盡,汝尚自不會!」 30. (125)劉觀時問:「『未發之中』是如何?」先生曰:「汝但『戒慎不覩,恐懼不聞』,養得此心純是天理,便自然見。」觀時請略示氣象,先生曰:「啞子喫苦瓜,與你說不得;你要知此苦,還須你自喫。」時曰仁在傍曰:「如此才是真知,即是行矣。」一時在座諸友皆有省(ㄒㄧㄥˇ)。 31. (126)蕭惠問死生之道,先生曰:「知晝夜即知死生。」問晝夜之道,曰:「知晝則知夜。」曰:「晝亦有所不知乎?」先生曰:「汝能知晝?懵懵(ㄇㄥˊ)而興,蠢蠢而食,行不著(ㄓㄨˋ),習不察,終日昏昏只是夢晝。惟息有養,瞬有存,此心惺惺明明,天理無一息間斷,才是能知晝。這便是『天德』,便是『通乎晝夜之道而知』,更有什麼死生?」 32. (127)馬子莘問:「『修道之教』,舊說謂聖人品節吾性之固有,以為法於天下,若禮、樂、刑、政之屬。此意如何?」先生曰:「道即性,即命。本是完完全全,增減不得,不假修飾的,何須要聖人品節?卻是不完全的物件。禮樂刑政是治天下之法,固亦可謂之教,但不是子思本旨。若如先儒之說,下面由教入道的,緣何舍了聖人禮樂刑政之教,別說出一段戒慎恐懼功夫,卻是聖人之教為虛設矣。」子莘請問,先生曰:「子思性、道、教皆從本原上說。天命於人,則命便謂之性;率性而行,則性便謂之道;修道而學,則道便謂之教。率性是誠者事,所謂『自誠明謂之性也』;修道是誠之者事,所謂『自明誠謂之教』也。聖人率性而行,即是道;聖人以下未能率性,於道未免有過不及,故須修道。修道則賢知者不得而過,愚不肖者不得而不及,都要循著這個道,則道便是個教。此『教』字與『天道至教』、『風雨霜露無非教也』之『教』同。『修道』字與『修道以仁』同。人能修道,然後能不違於道,以復其性之本體,則亦是聖人率性之道矣。下面『戒慎』、『恐懼』便是修道的功夫,『中和』便是復其性之本體,如《易》所謂『窮理盡性以至於命』。『中和』、『位育』便是盡性至命。」 33. (128)黃誠甫問:「先儒以孔子告顏淵『為邦』之問,是立萬世常行之道,如何?」先生曰:「顏子具體聖人,其於為邦的大本大原都已完備。夫子平日知之已深,到此都不必言,只就制度文為上說。此等處亦不可忽略,須要是如此,方盡善;又不可因自己本領是當了,便於防範上疏闊,須是要『放鄭聲,遠(ㄩㄢˋ)佞(ㄋㄧㄥˋ)人』。蓋顏子是個克己向裡、德上用心的人,孔子恐其外面末節或有疏略,故就他不足處幫補說。若在他人,須告以『為政在人,取人以身,修身以道,修道以仁,』『達道』,『九經』及『誠身』許多功夫,方始做得這個,方是『萬世常行之道』。不然,只去行了夏時,乘了殷輅(ㄌㄨˋ),服了周冕,作了韶舞,天下便治得?後人但見顏子是孔門第一人,又問個為邦,便把做天大事看了。」 34. (129)蔡希淵問:「文公《大學》新本,先格致而後誠意工夫,似與首章次第相合。若如先生從舊本之說,即誠意反在格致之前,於此尚未釋然。」先生曰:「《大學》工夫即是『明明德』。『明明德』只是個『誠意』;『誠意』的工夫只是『格物致知』。若以『誠意』為主,去用『格物致知』的工夫,即工夫始有下落,即為善、去惡無非是『誠意』的事。如新本先去窮格事物之理,即茫茫蕩蕩都無著落處。須用添個『敬』字,方才牽扯得向身心上來,然終是沒根源。若須用添個『敬』字,緣何孔門倒將一個最緊要的字落了,直待千餘年後要人來補出?正謂以『誠意』為主,即不須添『敬』字。所以舉出個『誠意』來說,正是學問的大頭腦處。於此不察,真所謂毫釐之差,千里之繆。大抵《中庸》工夫只是誠身。誠身之極,便是至誠。《大學》工夫,只是『誠意』,誠意之極,便是至善;工夫總是一般。今說這裡補個『敬』字,那裡補個『誠』字,未免畫蛇添足。」 |
無凡不養聖 無聖凡不順 聖凡如意 福慧雙修 |
||
摘要:
一、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,惟精惟一,允執厥中。(語出偽《古文尚書.大禹謨》) 『人心惟危』,人欲也;『道心惟微』,天理也。 人心危殆難測,道心微昧難明,應該精誠專一,誠實地執行大中至正之道。 (是說人心時常會有所偏蔽不正,只有道心才是純善但隱微的,只有精勤專一,方能執持中正之道。) 1.
《論語.雍也》「君子博學於文,約之以禮,亦可以無畔矣夫!」 (1) (6) (7) (24),13,30,31,61 博文(博學於文_惟精)為約禮(約之以禮_惟一)的功夫,「禮」字就是「理」字,「理」表露出來可以看到時,就叫作「文」;「文」在隱微看不到時就叫作「理」,「文」「理」本是同一東西。「約禮」就是要這心只剩下一個純淨的天理,要使這心成純正的天理,就必須要在「理」顯露出來的地方下工夫_行住坐臥。 〈荀子.禮論〉「貴本之謂文,親用之謂理,兩者合而成文,以歸大ㄧ。」 2.
《孟子.盡心上01》「盡其心者,知其性也;知其性則知天矣。存其心,養其性,所以事天也。殀壽不貳,終身以俟之,所以立命也。」 3.
《中庸22》「唯天下至誠,為能盡其性;能盡人之性,則能盡物之性;能盡物之性,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。」 《中庸23》「唯天下至誠為能化。」 4.
《中庸20》「或生而知之,或學而知之,或困而知之,及其知之,一也。或安而行之,或利而行之,或勉強而行之,及其成功,一也。」 5.
《中庸01》:「中也者,天下之大本也;和也者,天下之達道也。」 6.
『盡心、知性、知天』是生知安行,『存心、養性、事天』學知利行, 『殀壽不貳,終身以俟』是困知勉行。 7.
心一也,未雜於人謂「道心」,雜以人偽謂之「人心」;「人心」得其正者即「道心」,「道心」之失其正者即「人心」。 8.
性是心之體,天是性之原,盡心即是盡性。身之主宰便是心,心之所發便是意,意之本體便是知,意之所在便是物。從心上說,格物的「物」字,即是「事」字。 9.
《莊子.天地8.》泰初有无,无有无名;一之所起,有一而未形。物得以生,謂之『德』;未形者有分,且然無閒,謂之『命』;留動而生物,物成生理,謂之『形』;形體保神,各有儀則,謂之『性』。性修反德,德至同於初。同乃虛,虛乃大。合喙鳴,喙鳴合,與天地為合。其合緡緡,若愚若昬(同「昏」字),是謂玄德,同乎大順。152 |
10.
死何從,是人生很大課題;如如不動的自性來這裡做什麼?得受明師一指,解脫生死,證涅槃。我們帶著天賦的自性來人間做什麼?來超生了死。 11.
死何從是未知數,其實是知數,因死是由生來決定。 |
二、人生=生命 + 生活 + 生死: 1. 生命的意義在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。 2. 生活的目的在增進人類全體之生活。 3. 有肉體的消失,才有靈性的歸根復命。 4. 天命之謂性,率性之謂道,修道之謂教。〔另參閱 (37),(119);中:啟問道通書7.1,答陸原靜書1.〕 5. 參考:陰陽五行,二五搆精_「生生不息」(天命); 窮理盡性,歸根復命_「超生了死」(率性); 格物致知,內聖外王_「六度萬行」(修道) |
三界之中、以心為主、 欲知妙理、唯在觀心. 天生萬物、惟人最靈、 匪人能靈、實心是靈. 一切惟心心最危,範圍天地發光輝; 天心即在人心見,人合天心天弗違。 這點靈光道上來,只因逐妄墮塵埃; 君今要見還鄉路,悟得心經道眼開。 《欲渡苦海,須用經典為舟楫》 |
三、 1. 傳習錄(36):「謹獨」即「慎獨」。《中庸》「莫見乎隱,莫顯乎微,固君子慎其獨也。」:君子即使獨居,內心的隱微之私不易表露在外,為人發現,也要謹慎的約束自己,堅持操守。 {玄關竅} 傳習錄(56):問仙家元氣、元神、元精,先生曰:「只是一件,流行為氣,凝聚為精,妙用為神。」 2. 道教以元氣、元神、元精為修仙三寶,故有煉精化氣、煉氣化神、煉神還虛、復歸無極等修煉步驟。陽明認為他們是同一個東西,是根據儒家和先秦道家的理論來理解的。例如張載就曾說:「太虛者,氣之體也。氣有陰陽,屈伸相感無窮,故神之應也無窮;其散無數,故神之應也無數。雖無窮,其實湛然;雖無數,其實一而已。陰陽之氣,散則萬殊,人莫知其一也;合則混然,人不見其殊也。」(《張載集.正蒙.乾稱》)其遠源為道家的氣化說和《周易》的陰陽對立統一理論,其目的則是為了解釋天地萬物之生成、運行,與道家的內丹修煉大相逕庭。94 |
四、傳習錄: 「人心與物同體」的思想是儒家傳統思想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。 *《易傳.乾卦.文言》說「大人者,與天地合其德,與日月合其明,與四時合其序,與鬼神合其吉凶」;《中庸》稱「博厚所以載物也,高明所以覆物也,悠久所以成物也。博厚配地,高明配天,悠久無疆」;孟子稱「盡心知性知天」,都是講的這個意思。「人心與物同體」的哲學基礎是「天人感應」。558 |
五、萬章上:莫之為而為者,天也;莫之致而至者,命也。三民四528 1.
〈告子上11〉孟子云:「學問之道無他,求其放心而已矣。」 〈告子下2〉孟子云:「夫道若大路然,豈難知哉?人病不求耳。」 2.
當得依遵活潑真常之理,玲瓏清靜之心,實實在在修行,先去三心,而後去諸法。 即去人欲,存天理。 3.
(寂然不動,感而遂通。傳習258)(在天曰命,在人曰性。傳習271) 心地清淨,自然道生﹔心若無染,自然見性。无无相生,有有相濟。 4.
心無罣礙,真常圓滿,悟得性空,超出三界則陰陽五行不能拘。不被陰陽所拘,不被造化所役. 5.
《莊子.庚桑楚》:「2.2兒子終日嗥而嗌不嗄,和之至也(另參閱道德經55);終日握而手不掜ㄋ ㄧˋ,共其德也;終日視而目不瞚,偏不在外也。行不知所之,居不知所為,與物委蛇,而同其波,是衛生之經已。312」 「6.道通,其分也,其成也毀也。所惡乎分者,其分也以備;所以惡乎備者,其有以備。故出而不反,見其鬼;出而得,是謂得死。滅而有實,鬼之一也。以有形者象無形者而定矣。出無本,入無竅。有實而無乎處,有長而無乎本剽(ㄆㄧㄠˋ),有所出而無竅者有實。有實而無乎處者,『宇』也。有長而無本剽者,『宙』也。有乎生,有乎死,有乎出,有乎入,入出而無見其形,是謂天門。天門者,無有也,萬物出乎無有。有不能以有為有,必出乎無有,而無有一無有,聖人藏乎是。三民莊314」 6.
大抵童子之情,樂嬉遊而憚拘檢,如草木之始萌芽,舒暢之則條達,催撓之則衰痿。今教童子,必使其趨向鼓舞,中心喜悅,則其進自不能已。傳習380 |